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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红着眼圈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希望孩子不要恨我,毕竟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人生没有后悔药,有些路一旦走错,就会踏入万丈深渊……富书作者:乌裕来源:富兰克林读书俱乐部1995年11月30日,湖州市织里镇一旅馆内发生了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一名山东商人和旅馆老板一家三口被杀害。公安人员到达现场时,而两名凶手早已逃之夭夭。在破案的过程中,令办案人员不解的是,凶手的杀人动机,看似为了钱财,可经查证被抢劫的最大金额不过100块。为找到答案,办案人员苦苦追寻,终于在22年后将凶手抓获。两名凶手名叫刘永彪和汪维明,被抓获时,汪维明已是上海一家投资公司的法人代表;而刘永彪的身份更令人惊叹,在逃亡的22年中他离奇地成了著名作家,曾和莫言是校友,他创作过多部长篇小说,作品还被改编成了电视剧。面对这样两个有身份、有成就的杀人犯,办案人员问及他们当年是出于什么原因要为100块钱连杀四人时?他们讲出的原因令在场人员既惊讶又愤怒。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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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的秋收时节,居住在安徽南陵县的刘永彪因手头拮据,找到发小汪维明商量去哪里“搞点钱”。图片
汪维明随即想到自己曾经打工过的富裕小镇——湖州市织里镇。织里镇以童装产业闻名,当年全国的经销商都会前往织里做服装生意,汪维明在当地见过很多富人,决定去那里用绑架勒索的办法“搞个一两万块钱”。刘永彪一听觉得靠谱,便结伴前往。可到了织里镇好几天,他们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作案对象,只好悻悻然返回老家。后来,汪维明去了上海打工,而刘永彪继续选择在家务农。但刘永彪的心里并没有放下通过非法途径获利的想法。1995年11月,不堪忍受窘迫生活的刘永彪再次找到汪维明,提出了再到湖州织里试试的想法。汪维明原本已经放下了抢劫的念头,但朋友找上门,他抹不开面子,犹豫片刻后便同意和刘永彪一同前往。图片
这次,他们下定决心一定不能白来。11月28日,刘永彪和汪维明选择入住织里镇晟舍新街的闵记旅馆,和他们同住一个房间的还有一个山东人,名叫于官锋。他们看到于官锋穿着得体的西装,闲聊中又得知他是来当地做生意的商人,便认定于官锋肯定是“有钱人”。于是,刘永彪和汪维明主动和于官锋套近乎。几句闲聊后,于官锋放下了对陌生人的戒备。11月29日晚上,于官锋放心地进入了梦乡,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看起来纯朴热情的两兄弟竟是谋财害命的恶魔。图片
待于官锋熟睡后,刘永彪和汪维明立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榔头,疯狂地猛击于官锋的头面部,直到他死亡。他们看着于官锋血肉模糊的脸,心里很恐惧,但想到钱财,二人又回过神来,慌忙翻找于官锋的行李和身上。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翻遍他的全身家当最后竟只找到十几块钱。恼羞成怒的两人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又打起了旅馆老板的主意。他们以退房结账为由,将旅馆老板闵富生骗到房间,闵富生一进房间,刘永彪就把他捆绑起来,用布塞住嘴巴,汪维明有一次使用榔头凶残地击打老板头部,直至他咽气。可他们同样没有在闵富生身上找到钱,只从他手上撸下一枚金戒指。后来,被警方质问起杀害闵富生的举动时,汪维明说:“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考虑到这个钱乘车不够。”图片
仅仅因为车费不够,两人杀心再起。他们又进入闵富生平日居住的房间,向老板娘钱水英威逼钱财,钱水英恐慌地一遍遍求饶:“我真的没有钱,我真的没有钱……” 。可刘永彪和汪维明认为她没说真话,于是他们又愤怒地杀死了钱水英。此时,榔头重重的敲击声,把同住一个房间的闵富生的孙子闵姚惊醒了。闵姚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钱水英和两个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吓得凄厉地尖叫起来。他们怕孩子的哭声惊醒其他旅客,丧心病狂的两人又以同样的方式把年仅12岁的闵姚杀害。随后,他们搜遍整个房间,却只找到100块钱和一块手表。二人愤怒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趁天还没亮慌忙从旅馆后门逃离。刘永彪和汪维明一路逃窜至318国道,打算搭乘中巴车离开湖州,途中汪维明把劫获的金戒指给了刘永彪。他们在路边焦急地等待车辆,此时,一阵凉风袭来,两人不禁打了个哆嗦,脑子瞬间清醒:短短几小时,他们竟疯狂地连杀四人。两人吓出一身冷汗,但都没有再开口说话。20分钟后,汪维明搭上了去上海的中巴车,刘永彪则逃回了安徽。图片
刘永彪回到老家后不想继续务农,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此时,他想起自己以前很喜欢写作,曾经不仅组过文学社、出过校刊,还曾在鲁迅文学院进修,和莫言做过校友。于是,他就想往写作方向发展,可“湖州织里连环杀人惨案”的新闻一经报道便传遍了全国,不管是看电视还是街边散步,他都能听到有人在议论这起事件,吓得他慌忙逃回了家,不敢再出门。
直到1996年警察也没有找上门。这让刘永彪松了口气,便开始着手写作。
在之后几年里,刘永彪埋头写作,在2005年出版了他的首部中短篇小说集《一部电影》。他也因此获得了安徽省“社会科学艺术出版奖”三等奖,此奖项被业界称为“安徽文学奖”,而刘永彪是芜湖市第一个获得该奖的农民作家,这让他声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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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刘永彪借着自己的名声开办了“名人写作辅导速成班”,又陆续创作出版了散文集《心灵的舞蹈》、电影剧本《门与窗》,以及长篇小说《难言之隐》。这部小说在一个阅读网站上被称作是“一部以钻井方式深层提示人性的小说”。
芜湖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和南陵县作协还举办了刘永彪作品研讨会,研讨会上大家评价刘永彪有深厚的文字表达功力和底层生活经历,不管小说还是散文,都透露出真实的力量。
殊不知,这些带给读者们的感受,正是因为刘永彪本人真实的经历所带来的。
刘永彪在被捕后说道:“我不敢把这件事(杀人)反映在作品里,但是思想我肯定反映进去了。” 他曾在代表作《难言之隐》的自序中写道,希望能写一部推理小说,故事的主角是身背数条人命,却始终能逃脱法网的美女作家。多年后,众人才恍然大悟,这些想法并非空穴来风。
2013年7月,刘永彪加入了中国作协;2014年,他创作完成了25万字历史演义小说《行者武松》,后来被拍成了50集电视连续剧,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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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2015年,刘永彪累计发表作品达200多万字,随着名声越来越大,他的恐惧也日渐加剧。一方面,他为自己获得的名声洋洋得意;另一方面,他也因为越来越多人对他和他的作品的关注而日夜不安。
而在刘永彪和汪维明逍遥法外的22年里,湖州警方对案件的侦破从未放弃。
在1995年11月29日案件发生后,警方通过在案发现场找到的指纹、鞋印、烟蒂等大量物证,确定犯罪嫌疑人为两个人,30岁左右,操皖南口音。只可惜当时旅馆没有实名登记,侦破手段也十分有限,导致迟迟没能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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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17年,新的基因检测技术被研发出来,案件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凶案现场那支烟蒂上残留的唾液,成了关键证据。
湖州警方全警出动,他们带着DNA结果和现场指纹,跑遍15个省进行比对,在排除掉6万多人后,终于发现烟蒂上的唾液与芜湖市南陵县的刘姓族人很接近。警方在进行梳理后,将搜索范围逐渐缩小。最终,刘永彪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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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止打草惊蛇,2017年8月8日,办案人员乔装成生物检测人员,以“调查刘氏家族迁徙情况”为由,上门抽取了刘永彪的血样。在整个过程中,刘永彪出奇的平静和配合。
“他们给我讲,要我做家谱,是牵涉到卫生方面的,我是刘家人,要做个DNA检测,我说不要讲了,我清楚,我在家里等你们。”
但刘永彪并没有当场坦白,他顾及到自己12岁的儿子在家,他说:“那时候坦白都属于自首,可我还是没有勇气,甚至我还有一点侥幸心理。”
DNA检测需要两天时间,刘永彪把妻子和两个孩子支了出去,自己魂不守舍地在电话机旁踱来踱去,最后还是播通了汪维明的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做了DNA检测,警察马上会逮捕他。经历了22年胆战心惊的两人都已不想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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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10日,DNA检测显示,凶案现场烟蒂上唾液的DNA和刘永彪的一致,8月11日凌晨1点,专案组民警在刘永彪家中将其抓获,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反抗,只是委托警方把他写的一封信交给妻子,这封信的内容提到了22年前的鲁莽行动,他曾经想要自杀,甚至连老鼠药都买好了,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警方认为证据确凿,这起案件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案情居然还有意想不到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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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永彪在法庭上公然翻供,因为他不甘心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切就这样毁了。
刘永彪曾在1990年时自费到鲁迅文学院学习,本可以在结业后到公职单位工作的他,却因为自由散漫的性格而未被录用。刘永彪只能沮丧地回到老家。
后来,刘永彪认识了妻子黄晓兰,两人情投意合,相识不久便决定结婚。结婚时,因没钱买戒指,刘永彪还想把从闵富生手指上劫下的戒指给妻子,但最终因为害怕而没有拿出来,后来也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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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11月,他们的女儿斯斯出生,可孩子却患有先天眼疾,需要5000元手术费。刘永彪到处找朋友借钱,声称农田收入微薄,没有钱给孩子治病。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谎言,真相是刘永彪天性好赌,他不顾妻子女儿的生活,把仅有的生活费都拿去赌博,常常输个精光。等到要给女儿医治眼疾需要高额手术费时,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于是,他生出恶念,和汪维明实施了抢劫杀人。
被抓获后,刘永彪和汪维明对自己的残暴罪行供认不讳。警方为记录详细的作案经过,一共给他们做了九份笔录,等做第九份笔录时,刘永彪却突然翻供,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有如此严重。
刘永彪只承认参与杀害了于官锋,闵富生一家的死与他无关,他只是旁观者。他甚至编造说那晚汪维明曾提出抢劫女服务员,被他极力阻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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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维明澄清:“我为什么要把服务员杀掉,服务员又没钱,我们已经拿到了跑路的钱了。”
刘永彪见栽赃不成,马上又搬出了自己的文学作品、获奖证书和中国作家协会的证件,以证明他在这起案件后已经改过自新,不再具有社会危害性。在庭审时,刘永彪更是痛哭流涕地讲述着“动人的故事”:“我想我又挣不到钱,我没想到会要杀人……” 当年只是想为女儿治病才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而且自己完全是受了汪维明的教唆,请求法院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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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铁证如山,2018年7月30日,湖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刘永彪、汪维明犯抢劫罪,判处死刑!而法院最终判决是以抢劫罪而不是故意杀人罪,这是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规定,他们在犯罪的时候是以非法抢劫、占有别人的财物为目的而实施的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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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刘永彪在铁的事实面前,仍没有丝毫悔意。2018年8月8日,刘永彪不服一审判决,向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2019年2月20日,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做出终审判决:维持原判!这一回,刘永彪终于低头认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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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这起搁置22年的特大抢劫杀人案才真正告破。专案组民警觉得欣慰,但更多的是内疚,“花了22年才把这个案子破了,终于让死者沉冤得雪,能告慰亡灵了,被害人家属也终于等到了法律对刘永彪和汪维明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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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去看,其实真正让刘永彪有悔意的是在法庭上播放的一段于官锋女儿于冬梅的视频。
在视频中,于冬梅边哭边说:“那个时候打击特别大,家里没有欢声笑语,妈妈晚上睡不着觉,就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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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钱去念书了,爸爸去世了之后,那种苦没有办法说,奶奶七八十岁到地里干活回来,躺在那里半夜睡不着觉,累的胳膊都疼。”
看到这些视频,刘永彪泣不成声,非常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就是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断送了四条人命,同时也给自己和被害人四个家庭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当庭表示认罪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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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采访刘永彪时问他:“如果把你的人生经历当作一本书,现在让你给自己走过的这条路写一个书名的话,你会怎么写?”
刘永彪说:“就叫《原罪赎》,但现在没有条件了,我要有这个条件,我肯定要把这个书写出来。我希望法律对我的审判越严格越好,对后人有个警示,不能因为一时、一念之差,造成大错。”
他红着眼圈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希望孩子不要恨我,毕竟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有些路一旦走错,就会踏入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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